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咸阳宫偏殿，烛火将熄未熄，灯芯爆出最后一点火星，黑玉案前，余烬如金蝶般盘旋飞舞，仿佛不肯落地，似有万千冤魂在其中挣扎。
嬴政独坐于龙案之后，指尖轻叩《灵渠异录》，指节敲击竹简的轻响，在死寂的殿中如鼓点般回荡，每一声，都像是在敲打这天下命脉，震得梁柱间积尘簌簌而落。
三郡急报，七十二名修士额现赤金，自发诛杀“怠工者”
——非是被蛊惑，而是自觉执行，诵念的律文，竟与始皇亲颁如出一辙！
一字不差，一音不偏，仿佛他们体内流淌的，不是血，而是律条本身，每一寸筋骨都成了执行法典的工具。
这不是叛乱。
这是律的异化。
是秩序本身，开始吞噬秩序，以铁则之名，行屠戮之实。
殿外风起，吹动殿角铜铃，发出“叮咚”
哀鸣，一道黑影立于廊下，刀未出鞘，杀意却己凝成霜雪——白起来了。
他站在阴影里，目光穿透门缝，落在嬴政身上。
那背影依旧挺拔如孤峰，可白起知道，自地底龙首血纹浮现之后，陛下便再未真正安眠，夜里常能听见龙案后传来竹简碎裂的轻响。
“陛下……”
蒙恬跪伏在殿心，甲胄染尘，军魂黯淡如残烛，却仍强撑叩首，额角磕出血痕，“南方三十六渠闸，十一处失控。
灵流所至，草木成刑，藤蔓如律鞭，自动抽杀‘怠战者’。
己有三城，百姓互斩，只因一人迟起半刻，便被指为‘违时’，株连九族……”
他声音沙哑，却字字带血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，扎在人心上。
嬴政终于抬眼。
双瞳深处，赤金色的“律”
字缓缓旋转，如轮如狱，如天道之眼，映得案上残简都泛起诡异的光。
他缓缓起身，披上那件染血的龙袍——那是他登基那日，亲手斩杀六国残宗时溅上的血，十年未洗，早己化作暗红纹路，如龙鳞覆体，在烛火下隐隐流动。
“传令。”
他声音不高，却如九天落雷，震得殿梁簌簌落灰，铜铃骤然崩裂，“朕，亲征巫神峰。”
白起瞳孔一缩。
巫神峰——南疆禁地，万骨祭坛，百代巫神盘踞之所。
传闻中，那不是山，是活的神庙，以人命为砖，以怨念为瓦，以律法为锁链，镇压着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。
而如今，那东西，正在借用仙秦的律法，重建神权，将人间秩序化作它的神格基石！
陛下明知律火己生异，却仍要亲临神域……是为镇邪？还是——以身饲蛊，引蛇出洞？
白起眸光一寒，杀意如刀，却不敢言。
他知道，这位帝王从不做无谋之事，他要的从来不是浅尝辄止的胜利，而是刨根问底的根源，要斩断那在律条中悄然滋生的“神意”
，哪怕代价是与天对赌。
巫神峰脚下，白骨堆积如山，层层叠叠，垒成通往祭坛的阶梯，不知埋了多少代祭品，腐臭与血腥混合着律火的焦味，在风中弥漫。
腥风卷着残破的巫幡猎猎作响，空中飘着灰烬般的“律灰”
，一触肌肤，便渗入血脉，化作低语：杀怠者，清律外，奉真律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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