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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昭在镇南宫的榻上只小憩了一个时辰，梦里尽是洛阳雨夜的冷意，惊醒时掌心还攥着冷汗。
他起身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，窗外天刚蒙蒙亮，演武场方向己传来甲胄碰撞的轻响——将士们比他起得更早。
他披紧玄色锦袍，大步迈向演武场。
三万将士列成整齐的方阵，玄铁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，长枪斜指地面，枪尖映着熹微的晨光。
陈昭走上高台，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或沧桑的脸，喉结动了动，终是扯着嗓子喊：“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，举手！”
风卷着他的声音在场上回荡，却没一人抬手。
前排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兵，耳尖通红，攥着长枪的手都在抖，却死死低着头。
陈昭跳下高台，几步走到那小兵面前，手指戳着他的肩甲：“你，家里是不是就你一个？”
小兵身子一僵，还是没抬头。
陈昭怒了，声音陡然拔高：“你们他妈都在装聋作哑？
举手的人，我让你们回家见爹娘、见妻儿，就看一眼！”
全场依旧死寂，只有风刮过军旗的“哗啦”
声。
总兵岳苍拄着长刀上前，花白的胡须颤了颤：“王爷，不是他们不举，是军令不让回。
攻城战前归家，怕将士们念着家，没了死战的心思。”
“狗屁军令！”
陈昭一脚踹在旁边的兵器架上，长枪落地发出“哐当”
巨响，“连家都不能见，还谈什么死战？今天本王说了算，换防！
分两轮，每轮一万将士回家，我亲自带剩下的人守城墙！”
将士们瞬间炸了锅，交头接耳的声音像潮水，总兵还想劝，陈昭己从腰间解下景麟王令牌，“啪”
地拍在高台案上：“本王的令，就是军令！
第一轮，骑兵队先回！”
杨队长是骑兵队的小旗官，听到命令时，手里的马缰都差点攥断。
他翻身上马，连马都没顾上喂，催着马往城里跑。
他家在城南的小巷里，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，妻子林氏正端着木盆出来，见了他，木盆“哐当”
掉在地上，清水溅湿了裙摆：“你怎么回来了？是……是逃兵？”
杨队长急忙上前扶住她，声音发哑：“不是逃兵，王爷换防，让我们回家看看。”
林氏这才松了口气，手忙脚乱地擦他肩上的尘土：“回来就好，我去喊欣欣，她昨天还说想爹了。”
“别喊。”
杨队长拉住她，指了指里屋，“孩子睡得沉，醒了又要哭。”
他顿了顿，喉结滚了滚，“我想给你们包顿饺子，就像去年过年那样。”
林氏眼圈红了，转身去拿面粉，却没看见杨队长悄悄抹了把脸。
刚揉好面，大门突然被推开，杨母拄着拐杖走进来，手里还攥着串糖葫芦，糖衣都化了些，粘在纸上。
杨父跟在后面，叹着气：“你娘今早突然说你要回来，非拉着我去买糖葫芦，说你小时候最爱吃。”
杨母走到杨队长面前，颤巍巍地把糖葫芦递给他，枯瘦的手摸了摸他的脸，像他小时候那样：“吃，吃啊，甜。”
杨队长接过糖葫芦，咬了一口，糖衣的甜混着眼泪的咸，噎得他说不出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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