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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小小在一旁听着,忽然对乳母使了个眼色——得让织房赶制些经纬缎马衣,漠北的寒风能冻裂马蹄铁,缎子里得夹层羊毛才暖和。
宴席散时,雪己经停了。
张小小抱着熟睡的朱瞻墭回内室,小家伙的口水浸湿了经纬缎襁褓,在上面晕出片浅痕,像幅朦胧的水墨画。
朱高炽躺在铺着狼皮褥子的榻上,脸色白得像宣纸上未干的留白,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。
“刚父皇说,二哥打了胜仗。”
张小小坐在床边,将暖炉塞进他被窝,铜炉上的并蒂莲纹被体温焐得发亮,“等他回来,我让小厨房做他爱吃的炙羊肉,用西域的孜然粉腌过的那种。”
朱高炽抓住她的手,掌心凉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的:“我想让他掌管兵部。”
他的指尖划过她无名指上的银戒,那是成亲时他亲手套上去的,“他在漠北多年,懂军务,性子刚首,比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老臣强。”
张小小刚要说话,他忽然笑了,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,“你别担心父皇多心,他昨晚还跟我说,当年靖难之役,若不是高煦在白沟河杀得七进七出,咱们早就成了建文帝的刀下鬼。”
窗外的月光透过冰花照进来,在朱高炽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他望着窗棂上那朵最大的冰花,忽然道:“等开春了,我想带着瞻墭去漠北看看。
让他瞧瞧他二叔怎么在草原上套马,看看那片被战马踏过的土地,到底是什么颜色。”
而此刻的漠北,克鲁伦河的冰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像块被天神遗落的镜子。
朱高煦正蹲在篝火旁烤肉,铁钎子上的马肉滋滋冒油,滴落在火里的油脂溅起星星点点的红焰。
他咬下块烤得焦脆的马皮,孜然的辛辣混着肉香在舌尖炸开,忽然想起常宁公主托人带来的信。
那信纸被汗水浸得发皱,上面“小侄子抓着皇爷爷胡须不放”
的字迹歪歪扭扭,墨迹在“胡须”
二字上晕开,像谁滴了滴泪。
“这小丫头。”
朱高煦扯了扯嘴角,将啃剩的骨头扔给身边的猎犬。
那狗叼着骨头跑开时,尾巴扫过他甲胄上的凹痕——那是今早与鞑靼人厮杀时,被弯刀划的,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血渍。
他抬头望向东南方,京城的方向被厚厚的云层遮住,只有颗最亮的星子在云缝里闪烁,像朱瞻墭那双乌溜溜的眼睛。
雪又开始下了,东宫暖阁的烛火却依旧明亮。
张小小将朱瞻墭放进雕花摇篮,小家伙的小拳头还攥着块从她襦裙上拽下来的经纬缎碎片,在睡梦里咂着嘴,口水浸湿了枕头上绣的小老虎。
她回头看了眼榻上的朱高炽,他眉头微蹙,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,便走过去轻轻为他抚平,指尖触到他鬓角新添的白发,心里忽然泛起阵酸楚。
御花园的雪地上,朱棣的龙靴踩出深深的脚印,周围还留着圈浅浅的蹄痕——那是他傍晚牵着徐妙云生前最爱的玉花骢散步时留下的。
他站在覆雪的桂树下,枝头还挂着几个被冻硬的花苞,像谁在枝头藏了串小铃铛。
“你看啊妙云,”
他对着虚空低语,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转瞬即逝的雾,“高炽的身子骨虽弱,心却比谁都稳;高煦那股野劲儿,总算用对了地方;连常宁都学会给小侄子绣肚兜了。”
他从袖中掏出块经纬缎,上面绣着半朵桂花——那是徐妙云临终前没绣完的,针脚在“永”
字的最后一笔上断了线。
雪花落在缎面上,瞬间被体温焐化,晕开的水痕像滴无声的泪。
百日宴的余温还萦绕在东宫,织房的机杼声又响了起来。
张小小正教绣娘们往经纬缎马衣里填羊毛,指尖捏着银针穿过布料,在阳光下划出道银光。
常宁公主坐在矮凳上,拿着小绣针在马衣的边角绣桂花,针尖扎到手指时,就把指头塞进嘴里吮两下,继续歪歪扭扭地绣,血珠滴在缎面上,像朵意外绽开的红梅。
朱瞻墭的摇篮就放在织机旁,垫着层厚厚的经纬缎褥子。
小家伙醒着的时候,就睁着乌溜溜的眼睛,看着母亲和姑姑忙碌的身影,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,像是在跟着机杼声哼歌。
朱高炽偶尔会披着披风过来坐坐,咳嗽声比往日轻了些,他会拿起绣到一半的马衣,指尖抚过那些细密的针脚,忽然笑道:“等送到漠北,你二叔定会说,这针脚歪得像他当年射偏的箭。”
阳光透过窗棂上的冰花照进来,在经纬缎上投下斑斓的光,像谁打翻了调色盘。
那些交织的丝线里,藏着百日宴的欢笑声,藏着漠北草原的篝火,藏着深宫里不易察觉的温情,正慢慢织成一幅绵长而温暖的画卷,在时光里静静流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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